文|钟倩
黄河,是咱们生射中的关键词,也是精力骨血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。
诗人孔孚在《鹊山、黄河意象》中写道:
白了鹊
白了黄河
它们都睡了
春走在河道上
把冰击打
黄河醒来
一睁眼就和冰吵架
这几句诗如烙铁般印在我的脑海里,每逢去黄河滨便在心里回放,黄河意象俨然幻化为诗人的魂灵胎记。
这个冬季,诗人张中海的《黄河传》摆在我的案头,恍若滔滔河水从桌前流过,且流过心脏、骨骼、脏腑,流过我被风湿胀痛的关节;
又若一魂灵镇纸,摁住我动乱的心灵。
通读全书,伴随着他或踉跄或疾驰或沉重的行走,我看到一个民族的精力源泉和磨难光辉,听到一条河与一个人的心灵和鸣,也从中感受到那种彻骨难消的生命触痛。
这部书之所以招引我,不只是体量之大,56万字、548页码的大部头,而是情怀之大,作者以30年的储藏与沉淀,即两亿字材料,两百万走读笔记,溯流而上,以源头为圆心铺开去,青海、甘肃、宁夏、内蒙古、山西、陕西、河南、徐淮故道、大河管理、文明萌发、三门峡、禹河故道、山东、黄河三角洲等,沿着河流通过的城市奔驰,沿着时间的方向进击,把人文地理、民间风情、黄河管理、大河文明包括其间,终究筑成了这部报告文学。
追着河流奔驰,我看到生命的多样表达和万物的多元形状。
作者以“回忆考古”的方法慢慢翻开这条河流,记载约古宗列盆地那两眼泉相同的马蹄坑:
“不要小觑这小小幼稚襁褓摇篮中那无声的挪拥、踢扭,时间和水的耐性。会让它以天然的力气见水就汇,见路就夺,没有路也冲决出一条路,而终究构成咱们面前这条泱泱大河。”
诗人捕捉中游河洪迸发时的奇迹“揭河底”,令人大开眼界,也显示出黄河凶狠的一面。
他赞许黄河口湿地的浪漫与豪奢,从1982年到2017年他五次深化河口,见证生态剧变。
诗人的言语俨然是被河水淘洗过的,简练,清澈,清洁,让我感受到“蛙皮的湿度”,如临其境,又身陷其间。
模糊间,我似乎看到,诗人就在守堤防洪部队里,撵着浪头往下跑,“守堤人员也俨然忘记了洪流或许带来的冲决,把3000年前庄子描绘过的秋水,当成景色赏识”,这句话在书中屡次呈现,何曾不是作者的自我镜像呢?
“全国之美尽在己”,如是罢了。
假如用一个词语归纳这本书,那便是斑驳。
内容包括植物学、动物学、博物学、水利学、考古学等,又厚重、杂乱、细腻,串联起作者的“往事与随想”,深化时间之河打捞少许亮光的碎片,捡拾丢掉的细屑,寻找到人类关于河流的最大公约数。
令我形象深入的有大河之子司马迁、冼星海等。
作者以“龙虎大淦”暗喻司马迁的命运,“寻常流动的浪波中忽然煮沸如开锅、开花,接着涌浪耸起,一节节作反方向往上蹿滚,安静的河面波重浪叠,瞬时高达三米,宣布雷鸣般的轰响。”
太史公迎来至暗时间,要么拿钱赎命,要么以腐刑代替,他决然选择后者。
这个出生于黄河龙门夏阳的少年,“文章天然吸取了六合的灵气,或如自幼就了解的身边那条大河狂澜惊涛,或为洞庭之波宛转深重,或春光出土、靡丽绰丽,或生龙活虎、大气磅礴。”
黄河文明蕴藉司马迁的精力暗码。
他回忆《黄河大合唱》诞生记,当年冼星海、张光年在壶口瀑布相遇,撞击出思维的火花,筑形成中华民族的最强音。
其间,一张饭票的故事令我潸然泪下。
身无分文的冼星海在巴黎打工时摔碎盘子,丢了饭碗,音乐学院教授保罗·杜卡斯破例收下这个学生。
当冼星海赢得主考教师的最高奖励,选择自己最喜欢的物质奖励时,他信口开河两个字:饭票。
那只演奏钢琴的手饱尝耻辱,终究在鲁艺窑洞土炕的一张小桌上宣布“啊,黄河”的调子,那是一个民族的庄严。
假如用一个词语总结这本书的魂灵诗眼,那便是坚韧不拔。
作家鱼禾在《大河之上》里有个形象的比方,“龙身如河,龙势如洪。它是属水的神,也是镇水的煞。”
神话赋予大河以魂灵,大河的精力代代传承,一部黄河史也是人与河双向奔赴的生命进程。
我第一次知道,那个摇着串铃走街串巷的郎中,本来也是治黄专家,他自曹州、长清、齐河,在济南、利津,直至铁门关黄河入河口。
《老残游记》里的“黄大户”正是他的真实写照。
小说里有个被很多人疏忽的情节,“一只于大风大浪中飘扬的翻船,找不到方向,行将淹没,老残看不下去了,冒着葬身海底的风险给船主送去罗盘。”
他的勇毅和勇敢令人由衷敬意。
作者还叙述清代蒋作锦对济水的考证,“济命多厄困,然济运又济世”,在他眼中,济水故道乃神禹治水痕迹,“禹立导沇条,细辩伏见经络,特存清济一渎,神识逾越千古,其此意也夫。”
与其说这是济水之辩,毋宁视作黄河精力血脉的一种探求和考证。
对济南人来说,是根与脉,是乡愁与归宿。
正如“最终一条支流汶河与龙山汶河汶河考”这一节中作者的独白,“废寝忘食地书写河稿七年,我仅有的放松便是游钓,徜徉于大汶口上下,我最爱吃的是范镇烧饼、莱芜火烧,走黄河吃遍半个我国,哪里的面食也没汶河两岸的火烧可口——或许多少年前的大汶口祖先,就有了这个烧饼吧,为什么?这儿盛产小麦。”
所谓黄河文明,烫嘴冒着热气的汶河火烧,正是最生动的注脚。
沿着黄河奔驰,作者与黄河早已融为不可分割的一体,抑或说黄河进驻到他的体内、血液里,成为血肉之躯的一部分。
当我合上大书,电脑桌上的鼠标似乎便是黄河滨的一个陶罐,盛满了昨日的回忆。
当我移动鼠标修改文章时,黄河岸边会响起一首了解又生疏的童谣。
那是未完成的诗,那是回不去的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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